“還有什麽用？”悟元皺眉，“蕭長安把她的黑歷史查了個清楚明白，以他那清高的性子，便算知道是她救了自己，對她也生不出男女之情了吧？不嫌惡她，便是萬幸了！”

“男女之情是生不出來，可是，有愧疚之心就夠了啊！”法明笑，“明王重情重意，哪怕再狠辣，可那顆心啊，還是軟的！顧思瑤最大的長處，就是會無風起浪，而明王府的風，什麽時候停過呢？有這仇怨在，蕭長安和蘇青鸞這兩人，就永遠沒有可能和解！就算他們想和解，林大人拼了老命，也會把他們分開的！”

“這倒也是！”悟元點頭，“只是，就不知道他和顧思瑤，能不能敵過蕭長安和蘇青鸞，徒兒瞧著，那位蘇家的姑娘，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呢！”

“她不省油，更好！”法明不知想到什麽，笑得愈發得意，“這樣，她就能活得更長遠一些，這出戲，也就更加精彩了！”

“啊？”悟元不解，“師父你這又是什麽意思啊？您一直不是想讓她死的嗎？怎麽這會兒聽著，反而又巴不得她活著了？”

“因為我才發現，她活著，掙紮著，我可能得到的好處更多！”法明咕咕笑，“原本這提線木偶，只有三個，現在又多了她，一想起來，就覺得有趣極了！”

“徒兒愈發聽不懂了！”悟元一頭霧水。

“你要是能聽懂，那你就是我師父了！哈哈哈！”法明得意大笑，“我一直嫌蕭京這潭水太深太沈不好攪，有了蘇青鸞這伶俐丫頭，這盤棋啊，就算真正活了！”

青湖別院。

“啊！”

寂靜的院落，忽然響起尖厲恐慌的咒罵聲。

“老妖婆，走開！走開！不要綁著我！不要割我的手腕！不要喝我的血！”

“小姐！”外屋的如畫和如錦聽到這聲音，同時利落的爬了起來，連衣服都來不及披，便打開寢房的門，沖了進去。

臥房裏的蘇青鸞，不知什麽時候，已經爬了起來。

她在黑暗之中急惶的奔跑著，摔打著，但凡能抓到手裏的東西，全都被她惡狠狠的甩出去。

“不要過來！老妖婆我警告你，你不要過來！我會殺了你的！我真的會殺了你的！我會武功的，我功夫很高的！”

她對著想像中的敵人大吼大叫，吼到一半，又哭出聲來：“娘！娘救命啊！爹，哥哥，救我啊！”

“小姐！小姐！快醒一醒，你又夢游了！”如畫和如錦忙上前扶住她，卻被她大力甩開。

“滾！老妖婆，老妖怪，你們都滾！滾開！”蘇青鸞如瘋似顛，手裏不知摸到什麽東西，對著某處黑影，便惡狠狠的刺過去，一邊刺，一邊哭叫：“我殺了你！我殺了你！你死了！你快死吧！”

“如畫，怎麽辦啊？”如錦想要上前，又怕傷到蘇青鸞，不上前，又怕蘇青鸞傷了自己，急得快要哭出來。

“還能怎麽辦？”如畫苦笑，“老辦法吧！”

“可是，小姐現在沒武功，身子又弱，老辦法會不會傷到她？”如錦抹著眼淚。

“管不了那麽多了！”如畫搖頭，“總比讓她一直沈在夢魘中好啊！”

她說完深吸一口氣，竄到蘇青鸞身邊，揚起手掌，向她的後頸用力劈砍下去。

蘇青鸞“啊”地悶哼一聲，軟軟的癱倒在地。

兩人忙把她擡上床，又揉胸口又掐人中，過了好一會兒，蘇青鸞這才輕嘶一聲，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
幽暗燭火之中，兩個婢女眼巴巴的盯著她看。

蘇青鸞摸摸還有些麻痛的後腦勺，楞怔了半天，愕然問：“我這是……又做惡夢了？”

“是！”如畫點頭。

“不止做惡夢，你這回，還夢游了！”如錦吸吸鼻子，“小姐，你在夢游時，又把老妖婆殺了一遍！這回，你看清她長什麽樣了嗎？”

“沒有！”蘇青鸞沮喪搖頭，頓了頓，又道：“但我知道她很醜，跟母夜叉長得一樣！”

“說得你見過母夜叉似的！”如畫皺眉，“話說回來，小姐，你為什麽老是做同樣的夢啊！這從小到大，就沒斷過！”

“我問我，我問誰去？”蘇青鸞嘆口氣，“我懷疑，這可能不是夢，是我小時候的一段經歷！你們記不記得，我小時候發生過什麽事呢？”

如畫和如錦同時搖頭。

“小姐，你小的時候，我們小時候啊！你不記得的，我們就更不記得了！”

“這麽多年，做同樣的一個夢，說起來，也是蠻邪氣的！”如畫咕噥，“小姐，你使勁想一想，在夢裏，老妖婆為什麽要綁你，割你的手腕，還喝你的血呢？”

蘇青鸞用力搖頭：“想不起來！這麽多年了，一次都沒想起來過！而且，每次我做完惡夢，去問父親，他總是罵我，說我又偷看鬼怪小說了！”

“也難怪老王爺這麽說啊！”如錦掩嘴笑，“咱們小時候看的那鬼書裏頭，妖怪都是要喝血的！”

“可我總覺得不對勁……”蘇青鸞躺在床上，想起夢中的情形，哪怕有兩個婢女在旁陪伴，仍覺得冷汗涔涔，毛骨悚然。

夢裏的畫面，其實很模糊。

不管是老妖怪的臉，還是自己所處的環境，都模糊難辨。

可是，唯有一點，她記得最清晰。

那就是，鮮血和殺戮。

她仿佛置身於血海之中，濃稠粘膩的血，帶著令人窒息的腥氣，洶湧而來，幾乎要讓她窒息。

為了逃出這血海，掙脫老妖怪的控制，她不管不顧，拼盡全力，毫不猶豫的將那把匕首，戳進了老妖怪的身體。

可是，老妖婆不肯放手，她死死的拉著她，眼睛紅紅的，像要從眼眶裏凸出來，嘴張得大大的，嘴裏滿是血，像要將她生撕活剝再吞食入腹。

她非常害怕，非常恐懼，不停的尖叫，哭泣，求饒。

但沒有用。

後來，恐懼一再膨脹，最後，化為了滔天的怒氣。

她不再哭泣，也不再求饒，她揚起那把匕首，切斷老妖怪的妖異手指。

雖然是在夢中，可是，這一幕，卻清晰得像剛剛發生過一樣。

她甚至都能記清她那長長指尖上的花紋，仿佛是黃金做的一般，上面鑲嵌著一粒粒紅寶石，在幽暗的燭火下，閃著耀眼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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